连着下了两日阴雨,整个宫禁上下都变得潮潮的,今日难得开了太阳,午后林暮亭便指挥宫人将书房里的藏书都拿出来晒。
好几本被潮气洇了墨,尤为严重的几本让小岳子赶紧拿去内府修补了,不打紧的一两本,林暮亭便打算亲自誊抄一本新的。
霍追月捻了块红枣山药糕,伸过去喂锁着眉认真抄书的林暮亭,另一只手特意拿帕子细心垫着,怕碎屑掉到书上。
“你说你,这些事儿让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,还亲自动手,费尽心力的。”
林暮亭只是侧首轻咬一口糕点,目光不曾离开手中誊写的书纸,答道:“下人总是不够仔细,自己誊抄也能静静心。”
“你是静心了,两耳不闻窗外事,唉——”霍追月故意一声长叹,引得林暮亭注意。
林暮亭会心一笑,放下手中的笔,揉了揉手腕,叫沛容将案上的东西都小心收拾到书阁去。
“怎么,是有什么新鲜事了?”
霍追月的消息最是及时,她这般言语,定是宫中又有事发生了,不过瞧她的样子是不大急的,林暮亭猜,应是有关翠微宫的。
“你前两日去长春宫,可有听皇后透露什么?”
林暮亭想着抓幕后之人此事不宜张扬,便未曾主动告诉霍追月。
她这会儿子问起,林暮亭也装作什么都不知,摇摇头。
“那日去,皇后头疼得紧,我也帮不上什么忙,提醒她多加留意些翠微宫便回来了。”
霍追月放下手中的半块糕点,敛色道:“小戚氏的胎怕是难保了。”
“宫人私底下都在传,翠微宫昨晚趁着雨夜时去太医院要了好些草药,听说都是用来保胎的。”
林暮亭知晓这是萧秀桐让人放出来的假消息,仍惊讶道:“前些日子被常如曼吓到不是还平安无事?怎么这几日就……”
“这谁说得清楚呢,”霍追月擦了擦手,面露惋惜,嗟叹道,“小戚氏就是跋扈了些,她肚子里的孩子,终究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。”
“母亲说,宫里的孩子,想活下来是很难的,能否平安出世都另说,这种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,真是……”
“元嫔娘娘安。”
霍追月话音未落,云舒领着怜霜进屋,怜霜见霍追月在,面色闪过一丝诧异,很快调整好情绪道。
“霍贵人也在,贵人也安好。”
华奴去翠微宫守着之后,怜霜便一直伺候在萧秀桐身边,此时怎么会来栖梧宫,莫不是萧秀桐出事了?
“怜霜,是阿姊有什么吩咐?”
怜霜瞥了眼一旁的霍追月,有些踌躇,见她这副模样,霍追月了然,知趣地起身。
“近日是多事之秋,太妃却带着宋太嫔和莲洳公主今早出宫,去了京郊的福佑寺祈福,暮亭,你懂我的意思。”
“我先回宫了,若是需要帮忙你可让云卷来承欢殿寻我。”
“好。”
“奴婢恭送贵人,”怜霜目送霍追月离开,慌忙道,“娘娘,翠微宫出事了,皇后娘娘让奴婢来请您过去!”
林暮亭心里咯噔一声,难道小戚氏难保腹中孩子之事不是萧秀桐放出来的假消息?
林暮亭顾不得卷起的衣袖,急忙下榻,嘱咐云舒道:“云舒,你和云卷还有小岳子看守好栖梧宫,有什么事就让小岳子去翠微宫找我。”
她正要随怜霜去翠微宫路上,忽而想到什么,问道:“阿姊在翠微宫,那皇上和太后呢,可也去了?”
“太后经常贵人一闹,气得卧病在床,陛下这个时候应是在勤政殿。”
“你去勤政殿请陛下。”
“可是皇后娘娘她不让奴婢去惊动……”
“若是皇嗣出事,陛下应最早一个知道才是,有陛下坐镇,说不定皇嗣就平安无事了,去请,阿姊怪罪,届时怪我一人便是。”
怜霜应声,转头快步向勤政殿而去。
林暮亭驻足在原地,原本晴空万里的天,此刻已经一半乌云密布,渐渐起了风。
溪云初起日沉阁,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,步履匆匆地往翠微宫去,只盼着小戚氏不要真的出事才好。